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，比分牌上刺眼的16比25还在闪烁。场边替补席上，龚翔宇攥紧的拳头里全是汗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这位28岁的老将望着记分牌，突然想起三年前东京奥运会上那记锁定胜局的背飞——那时候的网前，站着颜妮、张常宁，身后还有朱婷的重炮掩护。如今环顾四周，吴梦洁正弯腰喘着粗气，陈厚羽在帮张籽萱捡球，而王媛媛坐在场边往脚踝上缠冰袋。
波兰姑娘们的欢呼声浪里，藏着中国女排最真实的困境。友谊赛1比3的比分或许无关痛痒，但场上那套七拼八凑的阵容，活像件打满补丁的旧衣裳——远看还能唬人，真穿上阵就露怯。龚翔宇下场后，替补接应唐欣面对波兰队1米98的斯蒂夏克，扣球线路被罩得严严实实，急得场边赵勇直跺脚："这球你得拐腕啊！人家胳膊比你腿都长！"可00后的小将哪见过这阵仗，第三局有个球直接扣到了裁判台上。
数据不会骗人。当王媛媛全场拦网挂零，当董禹含四局比赛总共就捞着2分，当自由人倪非凡接飞三个一传后眼神都发直，明眼人都瞧得出来：眼下这支队伍，真正能扛事的拢共就五个半人——龚翔宇算一个半，毕竟她还得拖着那条缠满肌贴的右腿；吴梦洁的进攻确实亮眼，可后排防守跟筛子似的；王梦洁倒是稳当，但自由人再神也救不了所有球；陈厚羽和张籽萱这对"02年组合"，配合起来倒有模有样，可你要说她们现在就能顶替袁心玥丁霞？差着十万八千里呢！
第二局那个0比9的开局，活脱脱就是年轻球员的现形记。波兰队发球专找范泊宁，这姑娘接完两个菜球后，第三球直接缩脖子闭眼，球砸在手臂上弹出三米远。场边有球迷嘀咕："好家伙，这接一传的架势跟我家闺女躲羽毛球一个样。"赵勇急得把战术板摔得啪啪响，可换上的杨舒茗更离谱，有个探头球居然往自家场区扣，气得助理教练当场表演了个"川剧变脸"。
要说最让人揪心的，还得数庄宇珊那道"一米八的坎儿"。这姑娘在亚洲赛场能蹦能跳，可遇上波兰队那群"电线杆"，扣球路线被算得死死的。有个球被拦回来砸在脸上，小姑娘眼眶当时就红了。你瞧人家斯蒂夏克扣球，那叫一个居高临下，跟站在二楼往下扔麻袋似的。赛后技术统计显示，中国队的平均拦网高度比对手矮了整整12厘米——这差距，相当于姚明和郭敬明站一块儿比个头。
更衣室里静得能听见冰袋融化的声音。龚翔宇挨个给姑娘们递毛巾，轮到万梓玥时，这个1米96的副攻突然冒出一句："宇姐，我是不是该去练跳高？"这话听着像玩笑，可谁都知道话里有话。三年前颜妮退役时就说过："现在欧美副攻都跟装了弹簧似的，咱们光有身高不够，得会'读空气'。"可眼下这批孩子，别说预判对手进攻了，有时候连自家二传的眼神都读不懂。
赵勇蹲在走廊尽头抽烟，烟头明明灭灭像他此刻的心情。排管中心给他的任务是"新老交替"，可现实是"老的快累趴，小的接不上茬"。想起上周训练课，他让王媛媛带新人练拦网，结果老将示范到第三个球就扭了腰。队医老李直摇头："媛媛这腰椎，比八十年代的老楼房还脆。"现在倒好，主力副攻状态起伏不定，替补席上董禹含和万梓玥加起来，拦网效率还不到袁心玥巅峰期的一半。
观众席上有对老夫妻的对话飘过来："老伴儿你看，现在这女排怎么跟咱家孙子拼乐高似的？""可不嘛，刚搭好个房顶，底下柱子先塌了。"这话虽然扎心，却道出了残酷的现实。当巴西的基西、意大利的埃格努都在当打之年，我们的李盈莹还在养伤，张常宁转型当解说，朱婷在意大利联赛大杀四方——可国家队比赛不是外卖，总不能指望海外球员随叫随到吧？
夜色渐深，大巴车驶离体育馆时，有个波兰球迷举着标语牌特别显眼："别忘了，你们曾经有郎平。"龚翔宇把帽檐压得更低了。是啊，黄金一代的余晖还在记忆里发烫，可要续写辉煌，靠的不是回忆而是实打实的炮弹。回酒店的路上，赵勇突然让大巴绕道去了趟天坛——二十年前他当队员时，每逢大赛前都来这儿压腿。月光下的祈年殿沉默如谜，就像中国女排的未来，看得见轮廓，却摸不清脉络。
更讽刺的是，三天后她们还要再战波兰。技术分析会上，录像师反复播放着第二局那个0比9，画面里中国姑娘们的表情从迷茫到崩溃，活像群误入职业赛场的业余选手。助教小声提议要不要召回几个老将，赵勇突然把激光笔往桌上一拍："养孩子不能光喂奶，总得让他们自己吃饭！"话虽这么说，可当夜他就拨通了赖亚文的电话，通话持续到凌晨两点。
距离巴黎奥运会只剩一年，可这支队伍还在交学费。龚翔宇的护膝、王媛媛的腰托、吴梦洁的脚踝绷带，这些零零碎碎的医疗装备，拼凑出的不仅是球员的伤病图，更是青黄不接的残酷现实。球迷论坛里有人说得实在："现在这女排就像我家的二手电动车，电池是老款的，电机是新换的，凑合能骑，但别指望飙车。"
中波大战前夜的训练馆里，张籽萱突然问陈厚羽："你说咱们这批人，以后会被叫成什么一代？""塑料一代吧，"小副攻苦笑着接住砸过来的毛巾，"看着挺像样，实际不抗造。"场边，龚翔宇正帮范泊宁调整扣球动作，00后小将的臂展在空中划出青涩的弧线。或许再过三年，这些稚嫩的翅膀真能掀起风暴，但眼下，她们还得先学会在逆风里站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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