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锡街头，一个穿着普通T恤的中年男人从地铁站走出来，拎着双肩包直奔客户公司。没人知道，这个看起来像普通程序员的人，是一家年收入15.7亿企业的CEO。

陈炎的出差标配：汉庭酒店，地铁出行，跟员工一样预约会议室。"能省就省，公司的钱得花在该花的地方。"他说这话时特别自然，完全没有那种"我很节俭"的刻意感。

但就是这个"抠门"的CEO，2022年带头掏自己腰包给员工发年终奖，自己只留了10万。而公司那年利润1个多亿，光年终奖就发了8000多万。

帆软这家公司，在软件行业活得像个"异类"。别家拼命融资冲IPO，它把"永不上市，利润共享"八个字，直接钉在办公室墙上。

2013年底的一次管理层会议上，薛爱华和陈炎抛出了一个提议：把总部从南京搬到无锡。

在座的人都懵了。南京高校云集、人才济济、交通便利，搬到无锡图什么？政策优惠？税收补贴？

陈炎的回答特别实在："算笔账就明白了。南京房价，一个程序员干一个月，可能连一平米都买不起。但在无锡，他干三四年，首付就有了。"

这个逻辑听起来有点土，但细想又特别有道理。一个员工在公司附近买不起房，每天通勤两小时，心思能在工作上吗？反过来，如果他知道自己努力几年就能在这座城市扎根，那种干劲完全不一样。

搬迁之后的效果立竿见影。帆软成了无锡"丈母娘口碑榜"的常客。程序员带女朋友回家，一说在帆软工作，女方父母眼睛都亮了："哦，那家公司啊，听说待遇不错，买房没压力。"

这种口碑不是吹出来的，是实打实干出来的。公司几位创始人很欣赏华为的"获取分享制"，自己搞了套"共利金"制度。简单说，就是每年从利润里切一大块，分给有突出贡献的员工。

销售拿下难啃的单子，奖金多少，事先说清楚。研发攻克技术难题，奖励标准，明明白白。员工能实时看到谁在干硬活，谁拿下了成果。凭本事吃饭，谁也不服谁。

但光靠钱留人，帆软的创始团队觉得还不够。2017年，公司内部上线了"同事吧"——一个允许员工匿名发言的论坛。

这个论坛的画风，跟那种歌功颂德的企业论坛完全不一样。员工在里面想说什么说什么，骂公司流程繁琐，骂制度不合理，甚至直接点名批评管理层。

陈炎是被"怼"得最多的那个。他今年在公司大会上做演讲，刚下台就有人在同事吧发帖："老板这次讲得不行，没干货。"公司推新业务，让技术人员多跟业务部门交流，立马有人跳出来质疑："瞎折腾，浪费时间。"

换成别的公司，这样的论坛早就关了。但陈炎的态度是："有意见正常，你坚信自己对，就别跟人吵，做给他看。"

这种平等和透明，让帆软内部的信息流动特别顺畅。有什么问题，摆在台面上说，不藏着掖着。时间长了，大家形成了一种默契：对事不对人，有本事就拿业绩说话。

公司里除了财务有独立办公室（安全要求），所有人都是开放工位，包括薛爱华和陈炎。同事之间互称"同学"，谁也不比谁高贵。

当然，这条路也不是一帆风顺。2017年前后，数据挖掘概念特别火，陈炎当时"有点飘"，觉得公司技术实力够强，什么都能做。

他带团队在核心产品上开发了很多复杂的数据挖掘功能模块，投入不小。但干了一年多，他突然把项目砍了。

团队的人都不理解："这么大投入，说停就停？"

陈炎的理由特别直接："客户的数据质量达不到要求，人员水平也跟不上，他们买回去根本用不起来。这不就成了坑人吗？咱不能干这种事。"

这就是帆软的底线：不坑客户。哪怕项目已经投入了大量资源，只要发现对客户没有实际价值，砍掉就砍掉，不含糊。

反而是另一个探索，成了意外之喜。2012到2015年，全球SaaS浪潮席卷而来，帆软的传统BI软件一度被视为"落伍"。陈炎很焦虑，组了个年轻团队，让他们单独去探索SaaS产品。

这帮刚毕业的大学生去扫街、扫楼，发现小微企业的数字化程度低得可怕。他们最后做出了"简道云"——一个让普通人也能像搭积木一样创建管理应用的零代码工具。

这个产品抓住了钉钉、企业微信的合作机会，用户量暴涨，如今已是国内零代码市场的头名，成了帆软的第二增长曲线。

有意思的是，2017年帆软的销售去见客户，反被客户教育："你们看看人家简道云，多好用，你们能不能学学？"陈炎当时哭笑不得，没想到自己孵化的产品，反过来成了客户的标杆。

说回最核心的问题：为什么坚决不上市？

办公室墙上那八个字——"永不上市，利润共享"，不是贴着玩的。薛爱华的解释特别直白："B端软件不是能被资本快速点燃的生意。上市了就得对着华尔街的季度报表负责，那些短期压力会逼着你做违背初心的事。"

做to B软件，是个慢工细活。客户决策周期长，理性得很，不可能靠烧钱快速垄断市场。如果上市了，为了好看的财报数字，可能会降低产品标准去冲营收，或者盲目扩张进入不擅长的领域。

而且，薛爱华和陈炎这帮人，对财富的追求确实有限度。他们更享受的是创造的过程，看着员工通过努力在无锡买房安家的那种满足感。自己住汉庭还是五星级，坐地铁还是打车，真的无所谓。

更关键的是风险意识。帆软内部有个"安全储备金"制度，这笔钱存银行定期，随时能取，够公司在极端情况下——零收入、不裁员、不降薪——活12个月。

这种"手里有粮，心里不慌"的思维，让他们有底气跟资本说"不"。不上市，换来的是一种自由：可以拒绝短期诱惑，专心做长期价值的自由；可以真正把"员工幸福"和"客户成功"当回事，而不只是喊口号的自由。

如今每周都有企业专程跑到无锡来，想看看帆软到底是怎么做的。他们看中的，不只是技术和产品，更是这套"不上市、利润共享"的玩法，能不能在自己公司复制。

AI浪潮来了，陈炎也在积极拥抱。但他心里清楚："BI这东西，最终还是要靠客户把数据质量搞好、把业务逻辑理顺。AI是工具，不可能替你做决策。"

从2006年在南大附近居民楼里起步，到如今年收入15.7亿、连续八年拿下中国BI市场第一，帆软用了近20年。这条路走得慢，但每一步都很踏实。

或许这正是它想证明的：慢一点没关系，把人当人看，把钱分清楚，一样能活得很好。